文／滿濟

一到夏天，因為氣候溼熱，抓癢後，破皮的成果，皮膚表面布滿大大小小的紅點，讓我每年對夏天，心情總有難言的無奈。

佛陀時代，有夏安居，比丘們在溼雨高溫的季候，安居於綠林處的蘭若，現代的弘法進入「人間傳教」的時期，夏安居逐漸成為歷史名詞。如何處炎夏而清涼？記得一位禪師說過：「參禪何須山水地，滅卻心頭火自涼」，這句禪話，對現代傳教者有深刻的提醒。我們奈何不了地球暖化，造成的「極熱」，也許避夏不在山林，而在生活中增添一點清涼的味道。

於是，每到夏天，偶爾上白河賞蓮，吹吹十里蓮田的香風，讓我找到消暑的妙法之一，就是泡製「黑糖蓮藕」。這家常簡易的甜品，看起來容易，要泡到濃稠綿密合度，拌勻糖粉，讓甜品呈現出晶瑩剔透的「藕色」，我學習好一段時日。藕粉太多；成膠著糾結狀態；藕粉太稀，整碗是湯湯水水。黑糖要選細沙，不能是塊狀的，細沙摻入，藕粉相得益彰，若摻入塊狀黑糖，任憑你如何的大力拌轉，兩者各分一半天下，望著難以水乳交融的它們，只能徒呼奈何。

今年的夏天，突破往年不吃冰的慣例，在一個星期內，我吃了三支霜淇淋。這過於魯莽的行為，我付出慘痛的代價，就是牙床腫脹十日，每餐飯菜要細碎入口，免得碰觸時，引起疼痛。

藕的前身是蓮，蓮葉被汙泥包圍，氣味不減清新芳香；結果成蓮子，枝節碎為耦粉，蓮子、蓮藕皆為消暑的聖品。夏天，我拌著黑糖蓮藕，細細地感受香華的潔淨。蓮在人間的濁泥，從未見它愁眉不展，或日漸有一絲頹勢，綠葉成傘，花田如海，如出塵的仙子，隨風飛舞，灑下最綠與最紅的美景。

夏天，偶爾路過街道，一路看到超商打得火熱的霜淇淋大戰的招牌，有加巧克力餅、當令水果等等，甜滋滋的霜淇淋，可愛的長相，討人歡喜。但繽紛的甜度，過度的糖分，每每吃完一球後，你想要的是再喝一杯無味的開水。

消暑飲品從六○年代的黑松沙士、七○年代青春少年的雪碧汽水，到現今，我喜歡的氣泡水與黑糖蓮藕。無色無香的氣泡裡，我體會到一期的生命如「泡沫生滅」；從黑糖蓮藕，我吃到樸素無奇亦有驚人的沉蘊與蜜香。

夏季，我無法朝向森綠樹林安居，但幸好有氣泡水、有蓮藕粉，讓我在揮汗如雨的熱氣中，日子也有幾分滋潤與涼意。

擁抱著暑氣，翻開每日暮課的《金剛經》，在句句的經文，我跟隨著佛陀走入舍衛國，空靈的祇樹孤獨園，剛醒來的天空，有藕色的舒心，晨間露珠的味道，散發出氣泡水的清澄淡香。我乘著《金剛經》，穿過，台灣、印度，千年的夏季。

山居的歲月，如藕色如氣泡水，悄然中，花開了，樹綠了，爆開的翠綠與醉紅，驚喜這一片天地萬象的奇美，原來藏身在最平凡的飲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