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璇

第一次見到潔西卡是一九九九年秋天，我在波士頓哈佛大學附設英語學校進修英文，她是我們四人小組的英文會話老師，一周見面一次。

潔西卡當時已七十出頭，穿著時髦有型，淺紫色的線衫配上同色系的薄外套，搭配紫羅蘭顏色的項鍊及戒子，氣質高雅，態度親切。當她紫藍色的雙眸透著鼓勵，清晰緩緩地糾正我的發音時，讓我立刻情不自禁地喜歡上她！我倆也因為都喜歡古典音樂、愛看書、看畫展、逛博物館等相同興趣，而漸漸發展成為忘年之交。

潔西卡的前夫是醫生，哈佛大學醫學院畢業後，他倆就結婚了，育有一兒一女，都受到良好的教育。不過，潔西卡五十歲時主動提出離婚，單身至今。雖然她從未明說離婚的理由，但我相信，崇尚自由的潔西卡肯定是受不了婚姻的束縛。

她七十多歲時，和一位哈佛長青學苑的查理士交往，彬彬有禮的查理士對她很體貼，他們也很談得來；但是交往了一陣子，潔西卡還是提出了分手，讓查理士十分懊惱。潔西卡寧願一個人孤獨生活，也不想再有個伴侶來牽絆。

潔西卡生長在新英格蘭一個富裕的家庭，她的父親是猶太人，很疼愛這個獨生女，潔西卡從小就擁有自己的馬匹，伴她一路成長。她愛騎馬，喜歡跳芭蕾舞，也學小提琴，後來還曾擔任過芭蕾舞蹈教師。

在新英格蘭地區，許多家庭都會沿襲傳統，每年定期購買音樂會的票，全家一起觀賞波士頓交響樂團的演出。已有百餘年歷史的波士頓交響樂團對買長期季票的觀眾，都會保留固定的座位給這些家族成員。潔西卡就是在這樣充滿音樂、藝術氣息的家庭中長大。

潔西卡退休後，加入哈佛長青學苑，與年紀相仿的朋友們讀書切磋，每星期安排與牌友打打橋牌，一陣子就和朋友們相約，搭四個多小時的火車，上紐約逛博物館、到大都會歌劇院聽歌劇，日子過得逍遙、豐富又充實。

有一次，她請我去她家午餐，以迷迭香醃過的雞腿肉和一大盤沙拉，加上特製的紅蘿蔔蛋糕配芒果冰淇淋，簡單又不失風味的一餐，吃得賓主盡歡。

她住在一個有泳池、網球場、林木扶疏且綠意盎然的社區，走進她窗明几淨、充滿書香氣息的家，每個角落與擺設都有她個人的色彩。客廳裡有一個很顯眼的骨董茶几，是她母親設計並親手完成的，上好的木質塗上寶藍底色，描繪精緻的花草圖案，鑲以貝殼點綴；客廳的角落有一張很舒適的搖椅，面對窗外高聳蓊鬱的林子，是她常坐看書的一角；浴室的牆上掛了幾幅她在日本旅遊時買的浮世繪畫作，讓人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前幾年，她連續開過幾次膝關節手術，這讓她走路愈來愈困難，只好忍痛賣掉這精巧的房子，搬到專為老年人特別設計的公寓社區。我去探訪她，雖然住家縮小成兩房一廳，但仍可看出主人的優雅品味與巧思。這個社區提供不同領域的活動，讓老人家參與、學習，也有小型醫護站，醫生與護士隨時待命，協助需要就醫的居民。

看到親愛的潔西卡一天天地老去，緩慢的行動與衰弱的體能雖然限制了一些外出的活動，但她還是不放棄學習、讀書與社交，活得開朗有尊嚴；我可以清楚看到她那不被束縛、充滿智慧的心靈，永不停止地向前進。

我愛妳，我永遠的潔西卡！

（本文由「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提供 http://mypaper.pchome.com.tw/mel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