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提到《紅樓夢》裡,女性以男裝打扮的特殊造型,除了我們談過史湘雲的「韃子」扮相之外,還有怡紅院裡芳官的「匈奴妝」。
針對這段故事,《石頭記》早期抄本中的各家版本均已刪除,僅有《庚辰本》和《戚序本》保留了全貌。那是在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因看見芳官梳了頭髮,挽將起來,還戴了些花翠,賈寶玉頓時興起了一個有趣的念頭,於是命她改妝。
首先將芳官周圍的短髮剃了,露出碧青的頭皮來,保留頭頂的胎髮,然後戴上大貂鼠臥免兒帽子,腳上穿了一雙虎頭盤雲五彩小戰靴,散著褲腿,只用淨襪厚底鑲鞋。
妝扮完成之後,又說道:「芳官這個名字不適合,竟改了男名才別致!」因此改稱「雄奴」。芳官十分稱心如意,開心說道:「我已經扮成了男人的樣子了,以後你出門也帶我去,有人問起,就說我和茗煙一樣是小廝就是了。」
寶玉笑道:「別人還是看得出來的。」芳官笑著說道:「我說你笨。咱家現有幾家土番,你就說我是個小土番兒。況且,人人都說我打聯垂好看,你說呢?」
所謂「打聯垂」就是像蒙古族的男性一般,將頭髮編成好幾個環形的髮辮。
原來古時候的蒙古人留著一種叫做「呼和勒」的髮型,其樣式像漢族小孩兒在頭頂留著三搭頭,將頭頂周圍一圈的頭髮皆剃去,僅留前髮而剪短散垂,將兩旁的頭髮編成髮辮,垂懸於左右肩膀;有時侯甚至將額頭上的頭髮也都剃掉,再將後腦的頭髮編成幾股髮辮,下垂於背後或者是編成垂鬟。
賈寶玉聽說芳官喜歡打聯垂,於是開心地說道:「這樣太好了!我常見與我們家來往的官員們,身旁多帶有外國僕從,因為他們熟習鞍馬,使喚起來,都叫番名。我如今也給妳取個番名,就叫『耶律雄奴』。『雄奴』與『匈奴』相通,都是犬戎的名姓。」
芳官也笑著打趣寶玉:「既這麼著,你就應該去操習弓馬,學些武藝,挺身出去拿幾個反叛回來,盡忠報國。何必借我們來鼓唇搖舌,自己關起門來尋開心呢!」
賈寶玉和芳官在大觀園裡玩起了扮妝的遊戲。有趣的是,芳官的最新造型和名字已經跨越了性別和種族的界限,反映出當時貴冑之家的生活習尚。也許作者還希望藉由這段文字來為大觀園裡的青年男女,探索生命中的多元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