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由於人類制度的缺失和人性弱點，古今中外的官場文化總少不了一群作威作福，甚至吃相難看的貪官汙吏。對於這股黑暗的政治勢力，百姓厭惡卻也莫可奈何，巴不得這個世代多幾位包公再世，能將這些貪官汙吏繩之以法。最近，南非政府便出現了一位包公級人物；面對貪贓枉法的強權，充分發揮鐵面無私的執法魄力，讓人民振奮不已。而這位足以成為當今所有公務人員表率的悍將還是一位巾幗英雄，她是南非的公保官馬東塞拉。

生命軌跡
從助教到公保官

馬東塞拉（Thuli Madonsela, 1962-），生於約翰尼斯堡，成長於索韋托，這裡先前發生多次反種族隔離政策抗爭。

八○年代初期，馬東塞拉以高中助教開啟職業生涯，後來加入南非工會，成為工會顧問。一九八七年，她畢業於史瓦濟蘭大學法律系，且歷經多年的法律實務和相關鑽研，漸漸成為人權律師、政策專家等。一九九四年，南非制定憲法，她是起草人之一，因而促成南非首次出現黑人總統──曼德拉。而為了扮演好制定憲法的角色，她放棄哈佛獎學金，錯失前往進修的機會。

受賞識任公保官

後來，馬東塞拉受到國際非政府組織「南非婦女對話」的提名和任命，成為南非公保官（Public Protector）。主要的提名者為先前一起投入婦女和兩性平等計畫的長官瑪莎‧穆勒（Martha Muller）。二○○九年，馬東塞拉正式走馬上任。

「公保官」是依據南非憲法第九章設立的辦事機構，主要任務是守護南非民主，功能形同中華民國的監察院，負責監督政府以及國營事業的公務執行是否有貪腐、濫權、瀆職等不法行為。它既是機構名稱，也是機構負責人的頭銜。

當選後，馬東塞拉隨即表明自己的立場，即要提高這個職務的行政效能，符合一般民眾對廉能政府的期待，並進而提醒政府：公保官將會是政府提升效能、加強民主法治的最佳夥伴。

太歲頭上照動刀

自上任以來，馬東塞拉已行使公權力，開鍘了多位濫權、瀆職或收賄的貪腐官員，包括非國大青年聯盟主席馬勒瑪（Julius Malema）、南非警察局長塞勒（Bheki Cele）、聯合執政和傳統事務部長希瑟卡（Sicelo Shiceka）、公共工程部部長恩卡賓德（Gwen Mahlangu Nkabinde）等。

馬東塞拉調查的對象從不分層級，證明她「一視同仁」。前年，南非現任總統朱瑪（Jacob Zuma）耗資七億台幣，在家鄉大興土木，為自己和家人建造了一座豪華莊園，隨即成為馬東塞拉鎖定的調查目標。此外，她還同時著手調查南非最大國營電視公司「南非傳播公司」董事長莫沖那（Hlaudi Motsoeneng），涉嫌非正常任命公司的董事與不恰當給付薪水等。

歷經一年多的調查，馬東塞拉對總統「有可能不當圖利個人和家人」的調查報告出爐。朱瑪拿納稅人的錢蓋豪宅，大言不慚地聲稱是為了加強安全，馬東塞拉也順從對方的認知，報告以「舒適的安全」為題，指稱在這個案子中「國家擔負的支出……超出維護總統安全的合理所需」，「下令」總統朱瑪須為其占地廣大的莊園，特別是與安全無關的整修費用，攤付合理比率。

義舉受各界肯定

馬東塞拉伸張公權、捍衛民主的義舉，令人拍手叫好，儼然南非正義的象徵。南非貪汙觀察機構執行長路易斯（David Lewis）便稱許她為南非打擊貪汙的最重要堡壘。

儘管平時說話輕聲細語，個性低調謙虛，馬東塞拉辦起案來毫不手軟，已被公認為南非的鐵娘子。現在，她的聲名遠播，不只南非人民引以為榮，連鄰國都與有榮焉。奈及利亞央行總裁沙努希（Lamido Sanusi）盛讚她為「鼓舞非洲各國公職人員的好榜樣，為非洲的未來帶來曙光」。

今年四月《時代》雜誌公布的年度百大影響人物，馬東塞拉名列其中。《時代》稱讚她是「南非最無畏的公共代言人」，肯定了這位具時代性的公義典範。

反貪心得
漠然自私 行政不彰

如今，馬東塞拉當了近五年的公保官，離卸任尚有兩年。多年來的公職生涯讓她感觸良多，去年她在接受媒體專訪時分享自己的從政心得。

首先，馬東塞拉澄清外界對她的「誤解」，聲稱自己絕非如大家所說的是「南非唯一對抗貪汙的女鬥士」，因為還有許多人也同樣在做這件事。此外，就算她打擊貪汙有成，也絕非她個人的功勞，而是她所隸屬的敬業團隊發揮了作用。

戰勝決心

不過馬東塞拉坦言，像她這樣打擊貪汙的南非女性的確不多。除了位高權重的女性相對較少，也多半並無堅強團隊做後盾。此外，仗義直言有時的確顯得孤立又充滿風險。

事實上，當眾人為馬東塞拉的大刀闊斧喝采之時，政治惡勢力早已伺機而動，尋求反擊的機會了。近來，各種子虛烏有的指控開始排山倒海而來，要將他們的「眼中釘」拔之而後快。然而，這位以「不害怕不偏袒」樹立個人形象的公保官駁斥了這些對她的不實指控，並誓言要繼續秉持真理、公權力和公正的原則堅守崗位，不負憲法所託。

語重心長

除了決心槓上總統時，曾打趣說「自己的性命或許朝不保夕」，馬東塞拉平時倒睡得挺香甜。她比較擔心的是，政府部門各自為政所顯現出的漠然和自私自利，不僅造成行政效力不彰，還苦了一般老百姓。南非勞資爭議的處理機構「協調仲裁委員會」就曾因濫權，做出了為害百姓權益的決定，讓她見識到因眾人事不關己的漠然態度所付出的代價。

此外，供應鏈管理職能不足，人們不守規矩、藐視律法，以及無視做壞事的後果，馬東塞拉認為這些都是促成公家單位貪腐文化的原因。

保持開放

馬東塞拉的稱職表現有目共睹，但她不諱言自己並非「天生好手」。一開始，她也有些戒慎恐懼，擔心自己的團隊領導力和調查能力不足。另外，她也對自己的工作可能引發的政治風暴心存芥蒂。

幸好，這些疑慮後來都不存在了，因為她的團隊成員個個敬業樂群、專業能力一流，而且擁有一起學習成長的共識，她的調查能力就在這種共識中日趨完備。至於職務的政治正確性，她學會靜觀其變，就算會引發政治風暴也在預料之內；她只要盡己所為，努力找出真相，公諸於眾，等待風暴過去即可。

任職過程中，她還學到一個寶貴功課，凡事開誠布公，不要預設立場，而且要採取保留態度，不可盡信。

激勵女性

身為南非少數的女性官員，馬東塞拉引以為豪，只是她的職位似乎引發過多的關注，讓她驚覺原來自己的堅毅表現早就超乎人們對女性的刻版印象。

現在，有許多南非婦女成了馬東塞拉的粉絲，要效法她的行徑堅守自己的信念。馬東塞拉欣見於這些正面回應。

而對於南非貪汙文化下的受害婦女，她也提出建言：循法律途徑舉發這些不公不義之事，把它變成一樁保護眾人權益的英雄行徑，而非只是為個人出一口怨氣的復仇之舉。

五十賀禮
不忘初衷 樂觀向前

二○一六年，馬東塞拉的「女包公」職務即將屆滿，但她目前已經做好人生規畫。她準備花個一兩年，針對行政調查、行政司法和人權維護的議題寫書和演說；之後，則打算投入司法界，並接受更多的人權維護實務訓練。

顯然，身處人生五十階段，馬東塞拉早已知天命所在，即終身做一名維護人權的執法悍將。五十歲生日前夕，她寫信給十六歲的自己，作為生日賀禮，信中便流露出這名人權鬥士的心路歷程，以及一位有自覺的自主女性如何看待自己的人生。

信件內容摘要如下：

我是你的未來。

此刻身處花樣年華的妳，正為了要念醫學或法律而猶豫不決。此外，妳還有人際方面的困擾，兩位自卑的同學老找妳麻煩；而妳那兩個已蛻變成美天鵝的姐姐也幫不上忙，她們的出現只是讓妳這個還處於青春期的醜小鴨更自慚形穢罷了。

唯一讓妳感到踏實的是，自己向來品學兼優；不管在家人、朋友、老師和教會眼中，妳都是那位熱心助人、值得信靠的好女孩，這件事對妳而言非同小可。放心，妳會繼續在人生路上追求卓越，一步步走向現在的我。我寫這封信的目的，只是要妳放輕鬆，因為妳身上早有上帝的榮光。

現在，妳有兩個很棒的孩子，而且是國家的公保官——此工作肩負重責大任，藉由行使公權力，幫人民對於政府的行政疏失討回公道。妳所扮演的角色舉足輕重，可以改善國家體質。媽媽是對的，教育的確是帶來平等的偉大利器，我很高興當初有聽她的話。

妳會經歷逆境和順境，遇到造就者和詆毀者，但這些都會成為生命的養分，滋養妳，讓妳變得更成熟。妳會漸漸明白自己是有使命的。這一生，妳始終懷抱夢想，樂觀不已。繼續懷抱夢想吧！但也別忘了要活在當下，聞聞花香，並跟身邊的人分享有限的相處時光，因為人生一去不復返。最重要的是，記住「愛是一切的答案」，也別忘了原諒自己和別人。

永遠愛妳的老馬東塞拉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