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園名氣這麼大，擺在書架的家族記錄其實只有《祖師爺的女兒》和《明華園─台灣戲曲世家》兩本，加點力道才符合現今成就。送走鑼鼓喧天的民國一百年，陳勝福和孫翠鳳計畫在新年再集結出書，這一回，小兩口中間夾了兩個女兒，四人行在明華園，用文字描灑出令人豔羨的天倫圖。

仙女下凡受豔羨

「做牛得拖，做人要磨」，這是陳勝福在屏東潮州家鄉聽老一輩人隨口就吐出的俚語，把它放進婚姻裡，不也是愈磨愈亮，愈磨愈強？老人家更說，「有風就無雨，有雨風就無」，只要劍不生鏽，機會給所有真情世人。

被形容成「流浪的百老匯」而名震中外，陳勝福成為明華園大家長前，先天真的懷過電影夢。成立佳譽電影公司的一九八四那一年，剛把孫翠鳳娶進門，拍了《大地勇士》、《熱血》等票房冠軍電影卻不幸負債累累，在於天性生猛，衝過了頭，開疆闢土付出的代價就是海外發行商背信，山窮水盡破了產。

孫翠鳳記得，日子艱困到了盡頭，倒出撲滿的銅板湊足一百元買了便當，陳勝福騙她自己吃過了，讓懷有身孕的她分兩頓吃，「到了晚上，我呆呆的把半個保麗龍便當放進電鍋蒸，保麗龍都融化掉了，但我還是把旁邊的菜飯吃光。」陳勝福回來一看，就說這樣有毒，大人小孩都受傷害。

鎮日擔憂有一餐沒一餐的那一年，孫翠鳳才二十六歲，繁華台北長大的少女無法預知世界變得那麼快，腦子裡猶存西式婚禮的賀客盈門：「會場上的親友笑得闔不攏嘴，從同齡姊妹投出的羨慕眼光，我感到自己像仙女下凡，這裡就是夢中的花園。」

台灣頭尾未曾見面

喜宴上百感交集的媽媽也邊替女兒整理頭紗，邊說：「嫁到一個大家族，捧人家的飯碗要捧得起，但絕不要登台唱戲！」把媽媽的叮嚀帶進二人世界，那時，她完全沒料到有一天真的像媽媽講的一樣，會在大家庭裡做大鍋飯，另一方面，又萬分不得已違背母命粉墨登場，明華園竟和自己成為生命共同體，戲台上賣力演和唱，鉛華洗過後，穿著圍裙和妯娌一樣在廚房煮大鍋飯，進門之初，甚至連閩南語都聽得十分吃力。

牽引這個外省媳婦從台北下嫁到屏東的命運線，由媽媽、阿姨和表哥陳勝福拉著。

在北士商當了三年樂隊班班長，孫翠鳳風頭甚健的結束學業進入職場當會計，有一天下班回家，阿哥哥方頭鞋正意氣非凡的發出喀喀聲響，一個帶著憨笑的五分平頭庄腳青年坐在客廳正和媽媽熱絡說著話，聽他叫媽媽阿姨，正納悶著，媽媽拉著她坐下來，喚著她小名說：「阿滿，這是南部來的阿姨孩子，叫陳勝福。」

哦！原來是屏東明華園老闆娘的老三，親戚相隔在台灣頭與台灣尾未曾見面，頭一次相認倒是十分熟悉親切，而後，這當兵的憨表哥一放假就來找表妹，聽他講起全家三代人都還在跑廟會唱歌仔戲，不禁心想，「我這門親戚瘋了嗎，歌仔戲明明已沒落，卻固執的敲鑼打鼓找觀眾，那是多麼辛苦的一條長路。」以前在學校，老師調查父母親職業，孫翠鳳一旦回答父母在唱歌仔戲，總會引來同學大笑。當時真不懂，父母為什麼要選擇這樣沒價值的行業？

動用自信與意志追妻

「還好，你沒有上台唱戲！」她當時慶幸，表哥在百人家族中「不務正業」是因為從小內向，只喜歡念書。小學一年級被家人用激將法逼上台，拿兩片畫了車輪的布旗跟著小旦當龍套，因為站不住蹲下來，從此斷送演藝生涯。後來才知，這另類小子在行政上埋有那麼多驚人的才華，等到由他當上團長，不得了，上自總統，下至廟公，都一手搞定，再大的難過，都不會超過三分鐘。

「如果我感冒，要兩天好，一定就兩天好。」追孫翠鳳，也是動用這份自信與意志。在一次屏東家族聚會中，陳勝福當眾宣布要開舞會，三十幾個表兄弟姊妹頓時傻眼，不知道時髦的舞會要怎麼開，公關才華與生俱來的陳勝福就去隔壁找大學生借唱片，二樓客廳的家庭舞會空前成功，而後抱著考聯考必勝的決心，終於把這位「祖師爺的女兒」追到手。

「約會都是去圓山忠烈祠，瞻仰烈士和偉大的建築物。我們其實夫妻同命，兩人都從小體弱多病，他會帶我去看病，終被『善心人士』感動了，帶他進入生活圈。」 孫翠鳳憶起，有一天半夜十二點門鈴響，大門一開，哇，竟然全身牛仔打扮，還是大喇叭牛仔褲！

「我很感動，以他的個性，竟然能做這麼大的改變。」她還幻想，那一定就是愛的力量。「但是，那套牛仔裝後來被『供』了起來，結婚後就再沒穿過。」

說罷，仰頭大笑！



真情面對面

白蛇一心成全許仙

歌仔戲班餐風露宿，看來似乎擔負常人所難忍的辛苦，但團員天生樂觀，每次上台都盡力搞笑，整個家族笑聲震瓦。

陳勝福笑容鎮日掛在臉龐，像彌勒佛一般。「雖然笑容收起來的時候像鍾馗，那是因為公事公辦的責任使然，真性情並沒有那般嚴肅。」他常說，明華園不彰顯個人光彩，生旦淨末丑個個是明星，不能先顧到自己太太，要公平照顧所有的家族團員。明華園能讓夕陽的文化產業鹹魚翻身，這也是因素之一。

從台北回屏東，倒是孫翠鳳提出來的，「你們全家人都為歌仔戲付出，但我們這一房卻缺席了，每次回屏東，大家都對我客客氣氣當客人。」這讓她感到落寞，不如趁著電影公司結束，乾脆回老家！

陳勝福一聽妻子這麼說，趕緊拿出一面鏡子問她：「妳看，我們兩個誰長得好看？」

「當然是我！」

「那就對了，妳先回去。」

在妻子舉手投足間嗅到舞台潛力，果然讓家族直誇這三嫂很「巴結」，任何角色推給她都沒問題。事實上，這是努力的成果：「學戲已比一般演員晚了一大截，唯有下決心付出雙倍力氣才能進入狀況，」孫翠鳳練踢槍一練就是五百槍，練到腿都腫起來，自己也覺得很可憐。那時候，整天都穿長袖長褲，連大熱天也不例外，陳勝福非讓她說出理由才知道，雙腿雙手都已一片瘀青，他心疼告訴她：「努力練功是好事情，也是一定要的，但是必須注意安全，要當心一點！」

孫翠鳳卻好強的回說，自己已經晚了十年…。

多年前端午節公演「白蛇傳」，孫翠鳳想反串演許仙，但陳勝福非要她演白娘娘。「拜託哦！那是青衣加武旦，我還要再學很多東西，很累耶！」但他不管，已經決定了。其他演員可以跟他抗議耍賴，孫翠鳳不行啊！她是他太太，跑不掉的。

「其實我是一個胸中無大志的小女人，少女時代的願望就是當一個好太太、好媽媽，做好飯菜等著老公和孩子們回來吃飯，」孫翠鳳感嘆，關係如此多重，是夫妻、是教練與選手、團長與團員，也是事業夥伴與朋友。生活已由陳勝福提鞭驅策，這匹「千里馬」連停下來吃草都不能，因為吃一口就浪費時間。

選擇婚姻，就必須全身投入、義無反顧。陳勝福無異是戲曲〈李靖斬龍〉中的李靖，而孫翠鳳則是白蛇傳的白素貞，嫁給許仙，就只能一心成全，為愛情犧牲自我。



幸福小站

人生像一只皮箱

˙禪門說調息、調身、調心， 慢慢調伏像野馬、像猴子的心，令它柔軟，人生才能活得更快樂、更長久。

˙感動是愛心、菩薩心、菩提心。

˙身體健康不但對自己有利，也讓朋友、家人放心，也是孝親的行為。

˙認錯是美好的，是一個大修行。不但不會少了什麼，反而顯得你有度量。

˙忍就是會處理、會化解， 用智慧、能力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有了忍， 可以認清世間的好壞、善惡、是非，甚至接受它。

˙相互了解、相互體諒、相互幫助， 大家都是龍兄虎弟，互相爭執、不溝通怎麼能和平呢？

˙人生像一只皮箱，需要用的時候提起， 不用的時就把它放下。應放下的時候，卻不放下， 就像拖著沉重的行李，無法自在。

小檔案

陳勝福
   陳勝福，1953年生於屏東潮州，曾成立「佳譽」電影公司及出任公視董事長，現任「明華園」團長。
孫翠鳳
   孫翠鳳，河北省天津吳橋縣人，1958年出生於嘉義縣布袋鎮，北士商畢業，明華園戲劇總團首席當家台柱。1996年，獲選台灣十大傑出青年。1997年，榮獲紐約美華亞洲最傑出藝人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