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
陽明到達贛州的當天,立刻開府辦公。他命巡撫衙門全體公務員都來跟自己匯報工作概況,聽到一個怪消息,這裡的賊寇不知什麼緣故,每當政府想派兵打擊他們,他們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等到官軍無功而撤兵,賊寇就忽然從四面八方現身繼續打家劫舍。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巧合?陽明立刻覺得事有蹊蹺。
陽明有某種莫測高深的觀人術,他在聆聽匯報的過程裡,發現有名老吏在巡撫衙門內工作很久,平日表現一副包打聽萬事通的模樣,衙門有什麼底細他都會表現得特別留神側耳傾聽,彷彿什麼事情都在他的掌握裡,乍看好像是對於工作很熱情,但仔細觀察他的眼神,卻常流露出某種飄忽狀,感覺這人心中可能在想著什麼不太實在的事情,這老吏我們不如給他個暱稱喚老李子吧!
陽明就故意請老李子來自己衙門宿舍的臥室,殷勤倒杯熱茶,對他推心置腹,請他談談這些年來巡撫衙門整裝打土匪的見聞錄,老李子覺得新官上任三把火,誤認眼前的巡撫還是個只會讀書不會做事的半吊子,不疑有他,信口雌黃大談自己如何知道這群賊寇怎樣怎樣厲害,說到一半,陽明忽然厲聲怒斥:「本撫早知道你多年來拿這些土匪銀兩無數,如不老實招來,要生要死,你自己看著辦吧!」
老吏冷不防有這招,嚇得屁滾尿流,本來想說這只是個同志趴,新長官要來跟我套交情共組正義聯盟,沒想到轉瞬卻變成鴻門宴,老李子立刻噗通跪倒在地上磕頭求大人饒命,這陽明最絕的事情就是懂得「汙點證人」的概念,回答:「本撫可饒你不死,只要你轉過來幫本撫辦事,繼續在裡面臥底,幫本撫這回徹底瓦解一幫子土匪,則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本撫可讓你一筆勾銷重新做人。」
天下有這麼好康的事情?沒錯,陽明溫柔的眼神看著老李子,眼裡散發的流光閃得老李子不敢直視,感激涕零陽明不殺的恩惠,舉手發誓,自己願意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陽明稍後故意請他釋放幾個消息給賊寇,既讓賊寇吃點甜頭,更要測驗看看這個管道到底靈不靈,發現老李子果真沒敢欺騙自己。接著,他於正月下旬在巡撫衙門前張貼告示,跟贛州父老子弟宣布落實一項名為「十家牌法」的政治工作,他限期一個月內,命各級官員製作完成,並發給每十戶人家共用一根棒子,不,一面牌子,上面詳細將每戶人家的籍貫、姓名、年貌與行業全都記錄在案,每天請保長(里長)輪著檢查其中一家人,沿著門按牌子仔細盤點,遇到生面孔或可疑人,立刻就得報官究理,或直接率領各甲逮捕緝拿,如果有任何隱匿情事,就全部十家人都連坐懲罰。
還有,每個村子都要設置一面大鼓,如果某村發現賊寇來,立刻擊鼓讓各村居民拿槍械響應救援,如果聽見鼓聲卻不來幫忙,或故意當個慢郎中滑過來,保長與各甲立刻報官,就加重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