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煒智

影壇國寶級人物李行導演今年九十大壽。從慶生晚宴、國家音樂廳的台北市立交響樂團電影音樂會，到年底即將公開的紀錄片，活動不斷，話題也不斷。

李行導演多年前就已將多年積累的電影資料悉數捐予國家電影中心，經統計約莫有四萬餘件，包括由當時中影年輕美術人員、如今的金馬終身成就獎得主王童導演設計，卻被公司方面嫌棄為「太前衛」而未經採用的電影海報；包括剛出道的侯孝賢擔任《心有千千結》場記，親筆寫下的百餘張場記表；瓊瑤在自己專用的粉紅花紋稿紙上親筆寫成的電影插曲歌詞；還有《風鈴風鈴》電影歌曲，崔苔菁主唱的那首〈愛神〉，李行導演把分鏡頭註記在曲譜背面，紅筆寫道：「zoom in 嬌」、「zoom in 漢」，原來是林鳳嬌和秦漢穿著白色喇叭褲，在東海大學禮堂翩翩起舞的影史經典段落！

此刻，在台北市廣州街的剝皮寮歷史街區，即日起到八月二十二日有國家電影中心主辦的《行影．不離》李行導演文物特展。展場中特闢一角，以記憶家屋的方式，配合李行導演片中洋溢的濃濃鄉土情懷，呈現出問世至今恰好四十年整的電影《小城故事》史料。

小城印象多美好

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穫特別多。

《小城故事》在一九七九年的元宵節隆重獻映，幾乎有「未演先轟動」的態勢。主題曲的推波助瀾自然是原因之一；香港熱門歌星阿B，剃去長髮，以本名「鍾鎮濤」來台發展電影事業，觀眾對他被李行導演「改造」成台灣鄉土青年的好奇，以及他和林鳳嬌的搭配，相信也為票房加溫不少。電影上映期間，李行導演親自帶著鍾鎮濤、李烈這兩位電影界的新人，至各地隨片登台。他們行遍高雄、屏東、台南、嘉義、彰化、台中等地，一路欣賞寶島風貌，也貼近台灣群眾的生活脈動。

當他們來到台南，在王后戲院登台兩場，府城觀眾為之如痴如狂，踩在戲院座椅上爭睹明星丰采。李行等更特地帶領兩位影壇新秀，至台南新化走訪性格巨星歐威的遺眷，在其靈前焚香祝禱。

歐威是李行的愛將之一，他和摯友柯俊雄之間的演技較量，長年都是台灣影壇的動人佳話。一九七二年問世的《秋決》不僅是李行導演生涯的最巔峰，更令歐威不朽。他在一九七三年撒手人寰，年僅三十七歲，留下愛妻以及一兒一女。

李行領著他們看了歐威獲得的獎盃、演出的劇照、拍戲的道具，向他們介紹這位足以為影壇楷模的前輩，也讓鍾鎮濤觀賞了《秋決》。

這其實正是李行一路走來，一直堅守的信念。源自他的家庭教育，發之成為他的電影藝術，是哲學理念，也是藝術核心。是他對「傳承」的實踐，也是他對新生後輩的期許。

小城故事有風格

鄧麗君主唱的〈小城故事〉、〈靜靜的小路〉，在電影裡不但起了絕妙的潤色、點題作用，獨立於電影之外，更是家喻戶曉的流行金曲，傳唱至今。

翁清溪的曲子，以客家歌謠為基礎，新譜成琅琅上口的旋律，引奏的笛聲既像是小販叫賣時的笛聲，又彷彿奔馳在寶島沃野的火車汽笛。莊奴的唱詞，樸素親切，娓娓道來，溫婉諄諄，隨著那台載著鍾鎮濤駛進小城的客運巴士，徐徐揭開整幅充滿鄉土情懷的畫卷。

小城裡的故事看起來像畫，聽起來是歌，更重要的是這一群為台灣電影事業開疆拓土幾十年的藝壇巨匠，他們內心所信仰的「人生境界真善美」，全都在這裡。

細細咀嚼，《小城故事》片中的那座城、那群人，正是那個世代、那群電影工作者心目中的烏托邦。這一切的一切，被他們塑成人物、編成情節、拍成電影，世代流傳。在歌曲裡，莊奴老師的原詞寫的是「小城故事有風格」。似乎，詞作家本人想像的是別開生面、別出心裁的清新雅正；李行導演則提起筆在「有風格」三個字畫了幾槓，然後於稿紙下方改寫了三個字：小城故事「真不錯」。

這段「真不錯」的小城故事，談的談，說的說，一轉眼，四十年也就過去了。

請你的朋友一起來，小城來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