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科技一日千里，人類即將邁入全自動化的時代，看似進步，卻也意味著許多人的飯碗將不保。此外，科技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裡，也將成為覆舟的工具。當人類開始對科技化的未來由喜轉憂時，卻有個人站在更高的角度抱持樂觀態度，並值此關鍵時刻提出真知灼見，讓科技持續美麗，不留哀愁，他是物理學家鐵馬克……

專業預測
3.0時代即將來臨

鐵馬克（Max Erik Tegmark, 1967-）是瑞典裔的美國物理學家和宇宙學家，目前是麻省理工學院的物理系教授、基礎問題研究所（Foundational Questions Institute）的科學主任，並與人創辦了未來生命研究所、支持有效的利他運動，以及致力於研究先進人工智慧的存在性風險，研究資助部分來自有「現實版鋼鐵人」之稱的企業家馬斯克（Elon Musk）。

深入鑽研好奇事

鐵馬克的人生裡，有兩件事讓他充滿好奇，一件是宇宙的運作方式，另一件是如何運用已知科學和科技幫助人類蓬勃發展。

他曾這麼寫著：「閒暇時，我擔任未來生命研究所的總裁，目的在確保我們不僅發展科技，也同時擁有善用科技所需的智慧。」

事實上，他花了很多時間鑽研各種方法，以確保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科技的發展對人類社會百利而無一害，他的研究對人類未來的存續至關重要。

去年八月，鐵馬克將他多年來的研究成果著書成冊，出版了《Life 3.0：人工智慧時代，人類的蛻變與重生》（Life 3.0:Being Human in the Ag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因符合時代需求，著作目前已是《紐約時報》的暢銷書。

何謂3.0的生活

當人類發明了機器人，人工智慧無疑的已成為人類定義未來的一部分，AI比任何其他科技都更具潛能改變人類未來的生活。

在《Life 3.0》，鐵馬克試圖回答因應AI時代來臨而起的各種問題，包括：AI如何對犯罪行為、戰爭、正義、工作、社會和人性造成影響？我們如何與AI同生共榮，而不讓它搶了我們的飯碗？

不過，在這本一開始即預言AI終將超越人類智慧、並在人類社會無所不在的著作裡，讀者最想先知道的可能是，作者所謂的「生命 3.0」究竟為何？

根據鐵馬克的研究論述，人類生命的演化可分為幾個階段：生命1.0指的是生物性的起源，這個階段的生命終其一生就像細菌一樣，無法學習任何東西；到了「生命 2.0」，人類可以學習，就好比在腦中植入了語言、工作技能等軟體；但到了「生命 3.0」階段，人類生命增加了科技的面向，所設計出的通用人工智慧（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簡稱AGI，即強人工智慧）不僅能學習，還可以重新設計自己的硬體和內部結構；而以目前現有的科技來看，我們已來到了「生命2.1」階段，特別是當我們的身上裝上人工膝關節、心律調整器和人工電子耳時。

智慧不止於肉身

人工智慧的發展勢在必行。不過，許多人對於所謂的「智慧」仍有迷思，以為智慧是肉身者的專利。鐵馬克對於「智慧」的定義卻是很廣的，他認為這是一種完成複雜目標的能力，涵蓋了生物性和人工性的部分；再者，人工智慧發展的速度很快，機器人從不會走到會後滾翻，AI從無法做出臉部辨識到能模仿你的臉部表情、說出你不會說的話，都是短時間內發生的。

鐵馬克表示，今日的AI系統已經開始像人類一樣可以學習了，這就是AI會趕上人類、甚至比系統設計者更聰明的原因；一旦AI科技進展到可自我改進時，就能快速超過人類智慧，創造所謂的「超級智慧」（superintelligence）。由谷歌DeepMind團隊研發的通用棋類人工智慧程式「AlphaZero」打敗天下無敵手，就是最好的證明。

宇宙才剛剛甦醒

2.1的生命，鐵馬克認為，就人類有限的生命而言，或許是事實，因為「硬體」上已很難再升級，但這卻不是宇宙運作的原理──「我們有個傲慢想法，以為到達演化巔峰了，自己聰明到不行，但從宇宙的角度來看這種想法有些荒謬。」

對鐵馬克而言，宇宙大爆炸以來至今，絕大部分的宇宙尚未甦醒，但如果我們可以幫助宇宙慢慢活過來，讓各地的生命蓬勃發展到萬萬年，將是很美好的事；屆時，所有累積的訊息，將不會隨著身故而消失無蹤。

「3.0是終極的生命，這種生命完全自由，且掌控了自己的命運，它的潛力是驚人的，不僅能活到長長久久，還能在宇宙中蓬勃發展。」鐵馬克這麼說。

未來挑戰
正視房裡的大象

顯然，鐵馬克以通用人工智慧科技為重頭戲的「生命 3.0」可讓人類生活升級。不過，科技一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因為建構AI科技的科學家都很理想化，他們想治療癌症、去除貧窮並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但也有很多人卻別有居心，想讓科技成為毀滅人的工具。

科技本身無害，完全端視人類如何運用它，就好比火的發明可以讓人取暖、趕走掠食動物，但也可以把房子燒掉。因此，科技讓人愛恨交加，也就不足為奇了。事實上，科技愈強，愛恨情結更深。

AI的負面影響

儘管AI時代何時會全面占領現代人的生活，科學家們眾說紛紜，未有定案，但鐵馬克深信這是遲早的事。屆時，最直接的影響將是很多人會因此丟掉飯碗，可能連律師助理、信貸員、稅務會計師等看似不受威脅性的工作都將不保。

鐵馬克認為，如想繼續留在職場上，最好投身於跟人有互動、難以預測或具創意的工作，避免重複性高、結構上可預測等易被自動化的職務。舉例而言，今日自動駕駛車的出現，司機的工作即刻受到威脅。

除了影響百姓生計，利用AI控制的武器進行失控的武器競賽，也讓人憂心。自動化的武器可用來執行暗殺、給國家帶來動亂、控制人口和選擇性的殲滅某個特定族群，一旦落入政客或恐怖主義者手中，都將危害人類。這也就是為何有些領先的AI研究者反對這項科技，並敦促訂定國際性的AI武器控制條約了。

化被動為主動

諸多不利影響，讓人對AI科技的前景憂心忡忡。不過，鐵馬克不打算落入好萊塢式的悲劇情結；他對人類終將創造美好科技樂觀以對，認為與其將重點放在是否該憂心未來，不如現在就開始設想，為了創造美好明天，該採行的具體步驟。

過去，人類文明的進展是從錯誤中學習。比方說，發明「火」的利器後因用火不慎釀成火災，於是發明了滅火器；發明車子後，為了安全，又進一步發明交通號誌、安全帶、安全氣囊等。而今遇到如核子武器的強大武器，鐵馬克認為，人類再也不能從錯誤中學習、被動反應了，而是要主動出擊、做好事先規畫，第一次就把事情做對。

因此，當絕大多數的談論聚焦在新科技會摧毀工作和促成新武器時，鐵馬克覺得大家都忽略「房裡的大象」了，即AI時代真正的問題所在──當機器變得比我們聰明時，人類該如何是好？

存續智慧
目標與駕馭科技

科技的力量是驚人的，但如想避免科技發展釀成像科學怪人那樣的災難，就要好好想想如何駕馭這種科技，讓科技為人類效力，而非主宰人類。因此，重點不是人工智慧未來會變成怎樣，而是人類想要怎樣的未來，讓AI能配合演出。

以上是鐵馬克的科技論點。他表示，今天我們創造AI，就有機會讓它為我們創造更好的人生；沒有理由我們無法與另一種智慧共存，我們可以讓所創造出的AI擁有與我們相同的目標。

預作準備迎未來

今天，人類面臨層出不窮的問題，從氣候變遷、能源不足、貧窮到社會正義、疾病、飢荒等等。這些問題，鐵馬克認為，由於人類不夠聰明，一時之間可能想不出對策，但卻可以藉助AI的力量予以一一克服。

根據鐵馬克的研究和觀察，目前AI研究者對於要建造什麼樣的AI看法不一，但最理想的通用人工智慧應該具有與我們相仿的價值，不必受我們奴役，但要善待我們，即所謂「友善的AI」（friendly AI），它不僅可以助我們擺脫疾病、貧窮、痛苦等負面經驗，還能給我們選擇各種新的正面經驗的自由，讓我們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通用人工智慧的時代何時正式報到？多數研究者預期未來數十年內就能見到了。因此，鐵馬克大聲呼籲：現在正是預作準備的時候了！所要思考的問題包括：如何將今日容易遭破解的電腦轉化成我們真正能信任的AI系統；如何讓機器學習、採用和保留我們的目標？

鐵馬克相信，如果我們駕馭得好，就可以開展一個美妙的未來，每個人都可以過好生活，不僅身體健康，還能隨心所欲活出自己的夢想，「只要我們能在這場不斷增強的科技與駕馭科技的成熟智慧競賽中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