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

或許是王綱早已有預知，他寫訣別信給家人，並帶著兒子王彥達參加平亂，父子二人單舟前往潮州曉喻土匪，或許是被王綱的凜然正氣鎮懾，立即有土匪表示願意歸降。

但當他們來到增城縣，就被大海寇曹真捕獲並劫持船隻，曹真身為土匪頭目，同樣有著相當厲害的識人術，他覺得王綱是個猛人，拿出鉅額的金銀財寶來招降王綱，希望重金禮聘他擔任軍師。

王綱抵死不從，還跟這些土匪講一套禍福難擋應該洗心革面當良民的大道理，讓曹真聽得渾身都不舒服，話不多說，立刻將其殺害。

殺完後，曹真再看看王綱的兒子王彥達的眼睛，豈知王彥達眼冒金星，哭著厲聲罵著要曹真乾脆把自己一併殺掉完事！

想不到古時候的這幫土匪雖然不喜歡聽忠義話，人還是懂得忠義事，曹真擔憂殺害忠臣孝子最終會有不祥的報應，將王彥達罵的難聽話權且當作沒聽見，自己摸摸鼻子就把王彥達釋放了。

王彥達孤伶伶一個人，哭著拿羊皮革裹著父親的屍體，將父親就地埋葬在增城的禾山。御史郭純將王綱橫死的事情報告朝廷，令明太祖大感震驚，特地下令在增城替王綱蓋一座廟宇，來表彰王綱難得的忠義精神。

但，這顯然無法安慰失去父親早已痛徹心扉的王彥達，使得他本有機會繼承父親餘蔭，卻對風雲變幻的官宦生涯徹底冷感，他寧願粗衣縮食，自號「祕湖漁隱」，過著隱居的生活，並告誡家人再不要跟朝廷的事情有任何干係。這個歷史事件，極可能同時埋藏下王家痛恨土匪的基因。

這條家訓顯然影響到他的兒子王與準，王彥達曾跟王與準說：「我只希望你不要廢棄祖先傳下來的學問，但不希望你出來做官。」儘管王與準天資聰穎，精通《易經》與《禮經》，曾經寫《易微》數千言來闡釋智慧的奧祕，深受時人稱許，由於他精通術數，閒暇時幫人占卜，無不奇中，遠近馳名到縣令都派人來請他籌畫筮法，搞到一天兩、三回每件事都來問的程度，這讓王與準不勝苦惱，乾脆將筮書焚燒說：「我不能當江湖術士，整天在公門談禍福。」這讓縣令很沒面子，對王與準懷恨在心。

明成祖永樂年間，朝廷想要尋覓鄉野遺賢來做官，派使者徵召王與準面聖，王與準一聽，立即回想起祖父的往事，驚嚇間逃到深山裡，表示自己堅決不出來做官的態度。後來使者本想勉強他出來，縣令立刻密告說：「王與準與其父親發誓不出來做官，他們兩人對朝廷有怨言。」使者派人到山裡想瞭解虛實，令王與準慌張得不慎墜崖傷到腳踝，後來還自號遁石翁，最終兩人見面懇談緣由，使者看見王與準講話坦白直率，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始彼此釋懷，並覺得世上有如此大賢不肯出山，實在可惜，改請他兒子出來加強學習。

筆者有時不免想，古時候有才幹的人竟然會不願意做官，並且最終還難得擁有不出來做官的自由，這種天龍與地虎各有相容於天地的空間，實在是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