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美玲
那時的寶藏巖,就像一個都市裡的農村,很有人情味,家家戶戶互相幫忙……他不斷在思考,如何真實呈現寶藏巖早期生活型態,不要太商業化,但也能自給自足。
初秋午後,聆聽詹智雄總幹事,以懷念的眼神,帶領我穿越時光隧道,回到他的童年,再回到更早,他的祖父剛搬到寶藏巖的那些年;再以熱情的語調,詳述他多年來,為這個家園所付出的實質行動與努力,言談中流露出深厚的在地情感,令我十分動容!
詹先生的祖父詹萬吉先生,於民國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來到公館,經人介紹住進寶藏巖附近,當時戰敗的日本人留下的木板屋。他表示,阿公和其他兩戶是最早搬進來的,本省人早期有六戶人家。民國三十八年部隊進駐後,開始蓋宿舍。民國四十五年,有些老兵退伍,便在這裡蓋房子養老。當時大家相處融洽,軍人很照顧他們。
阿公詹萬吉先生生於一九○○年,一生務農。為了生活,每天清晨三、四點就需起床,從公館走山路到新店,再轉到三峽進入桃園一帶工作,晚上七、八點才回到家。詹先生說:「這可稱作當年的絲路吧!」他還提到,當年一家生活清苦,但善良慷慨的阿公仍會借錢給沒錢註冊讀書的孩子。在民國五十九年,阿公當上台北市農會第一屆理事,後來又當上古亭區農會理事長,一生熱心公益,不辭勞苦為地方貢獻心力,家中掛滿許多匾額。
詹先生回憶:「當年家裡住了十三人,除了我們一家七口,還有三叔公一家六口,非常熱鬧。」他表示,那時的寶藏巖,就像一個都市裡的農村,很有人情味,家家戶戶互相幫忙。
他有一個豐富快樂的童年。他記得小時候,常和玩伴們翻山越嶺,足跡踏遍小觀音山;四處爬樹摘水果,像蓮霧、芒果、龍眼等;也玩遍各種遊戲,最難忘的遊戲是「搶國寶」,要兵分兩國,身手需靈活矯健,有時要有欺敵的動作,很刺激好玩。那時,新店溪溪水清澈,小孩子會瞞著父母,偷偷跑到溪邊游泳戲水、釣魚、烤地瓜,他說現在回想起來,仍充滿懷念,但其實真是滿危險的。
詹先生現在和八十歲的父親與在高中念書的女兒住在寶藏巖。他擔任寶藏巖文化協會總幹事多年,長期努力與政府相關單位,文化局和社會局協調,也盡力與居民溝通。他深切期望,「寶藏巖」這個曾被紐約時報在二○○六年與二○一六年兩度報導,譽為最能代表台北四百年歷史的聚落,終能創造藝居共生。
他不斷在思考,如何真實呈現寶藏巖早期生活型態,不要太商業化,但也能自給自足。他認為,藝術家的進駐是重要元素,但居民才是主要靈魂,是「軟體古蹟」。他說:「如果十二年合約期滿,撤走居民,寶藏巖將失去其真正的靈魂與價值。」他現在仍在請命,希望延續合約,讓居民繼續居住,因為居民便是活歷史啊!
詹先生的家緊鄰寶藏巖寺廟,前院種植一棵樟樹,枝葉繁茂,十分有精神。他提到這棵樹是他女兒出生時種植的,今年十六歲。我看見他的夢想,他為保存寶藏巖聚落文化與歷史,鍥而不捨的努力,正如這株樟樹,不斷茁壯,滿懷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