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寺副住持、南華大學專任教授）

從「念佛共修」到「臨終關懷」與「往生助念」（續）

為什麼浦師姐會說：如果Peter要做「人工肛門」，那可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所謂「人工肛門」聽起來好像是可以替代身體原本的肛門，而其實根本就不是。它是在病人的腹腔開一個洞，再插入一根管子，向內連接上直腸，然後在體外接上一個袋子，胃腸的排泄廢物就直接流到那個袋子裡面。我們身體天然的肛門有「括約肌」可以控制排便，但是「人工肛門」因為沒有「括約肌」，也沒有人腦或是電腦的相關設計裝置可以控制它，因此，如果一不小心，袋子裡的排泄廢物就會滿出來，造成病人在生活上的極大不便，與精神上的極重負擔，所以說是非常恐怖的。也因為醫生最後診斷Peter不必做「人工肛門」，手術後還可以排便，能維持起碼的生活品質，浦師姐說一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多年，她都覺得那是三寶加被要感謝，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

當醫生發現Peter罹患原發性的腸癌時，因為癌細胞已經向上穿越過橫隔膜，入侵到肺部，並且開始擴散，醫生的評估，Peter的時間大約只剩下六個月了，也可能會長一點，但是並不樂觀。Peter很努力地實行養生保健之道，也盡可能維持正常的生活方式，後來撐了十個月才往生。

在最後那一個半月，Peter已經進入末期階段，開始進進出出醫院，他的家人包括兄弟姐妹等也開始花比較多的時間陪伴他，平日在普門寺及南澤西參加佛學講座、念佛共修的師兄、師姐和留學生們，也開始輪流陪伴照顧他，也可以說，我們已經開始做末期陪伴照顧與臨終關懷了。

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去探望Peter，知道他已經有面對生死的心理準備，但是心中仍然難免恐懼。我就跟他開示「發願往生」的道理，一方面緩和他面對死亡的恐懼，一方面鼓勵他發起往生的正念。

我很誠懇地對Peter說：當我們的身體已經壞到無法治療、藥石罔效的程度，就應該要一心一意積極地「求往生」，往生到佛國淨土見佛聞法，將來可以乘願再來。另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知道，真正的「往生」，是當我們「還活著」的時候，就跟隨阿彌陀佛去到西方極樂淨土了，絕不是等到我們「死掉」以後才去的，所以我們要「往生」的時候，千萬要保留有足夠的精神和體力才行，千萬不可以把自己的精神和體力都消耗殆盡，到時候就往生不了，而是六道輪迴了。這是我最早講「千萬要保留精神和體力作為往生之用」的道理，但是當時幾乎沒有人真正聽得懂。

我在跟Peter講以上那些話的時候，剛好他的家人在旁邊，有人聽到之後非常不高興，還怪我講那些不該跟病人講的話，認為我好像在催促Peter趕快死似的。我當然了解他們聽不懂我的話，就把他們請到一旁，進行一場座談，他們有任何意見、疑慮甚至於不滿，都盡量提出來，不用客氣，我也把道理跟他們講清楚。經過這麼一番對談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表示什麼了，至於他們究竟能理解多少，這就有待時間的考驗了。

一九九五年七月底，Peter住進醫院的單人加護病房，這已經是生命最後一哩路了，我們開始排班輪流陪伴照顧他，真正進入「末期陪伴」與「臨終關懷」階段。

記得是八月五日周六的晚上，當時由天普大學宗教所博士班的蔡同學（目前任教於南華大學生死學系所的蔡老師）留在醫院陪伴照顧Peter。過了午夜，已經是八月六日的凌晨二、三點左右，我突然接到蔡同學的緊急電話，說Peter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呼吸了，一直在喊救命，問我怎麼辦？我說不能讓Peter現在就斷氣，我們需要爭取一點時間，最後才能幫他助念。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先請醫師幫Peter插管，讓他暫時還能呼吸，然後馬上開始連絡大家，準備明天（八月六日）一早就去醫院助念。就這樣子，醫師就直接為Peter做了氣管內插管，但是沒有氣切，他勉強還可以呼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