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皮梅

這位被人稱為「丹青神化」的唐代大畫家閻立本（約西元六○一～六七三年），出生在雍州萬年（今西安市）一個繪畫藝術的家庭裡。在父親和哥哥的栽培下，十六、七歲的閻立本繪畫功力已落筆不俗，名噪鄉里了。但閻立本卻總覺得自己的繪畫功力還比不上古代名畫家，所以他決心吸取各家之長，企望有朝一日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有一天，有人告訴閻立本，在長江之濱的荊州，發現了一塊張僧繇的繪畫石刻。閻立本一聽立刻喜形於色，暗想：張僧繇是南北朝時代的畫聖之一，尤其是他畫的龍栩栩如生，令人叫絕。如果真有此事，何不立刻趕往，去一飽眼福啊！

於是，閻立本立即帶上筆墨紙硯，踏上一窺張僧繇繪畫石刻的旅程。他花了兩個多月辛苦地跋山涉水，終於平安到達了荊州。

他一住進旅店，風塵未洗就立刻央求店家領他去看那張僧繇繪畫的石刻，在一戶人家菜園的角落裡發現的石刻，上面已覆上許多汙泥，不少地方更是難以辨認了。且石刻的周圍荒草叢生，烏鴉鼓譟，陰森森的。閻立本一看，頓覺大失所望：「這塊張僧繇的繪畫石刻原來也不過如此啊，看來我是白來一趟了。」

可是，他覺得自己似乎遺落了什麼。所以，第二天一早，閻立本又匆匆忙忙趕到原處，細心地擦掉石刻上的汙泥，細看一番後，果然發現這塊張僧繇的繪畫石刻中有不少妙處。

第三天，他更是提來一大桶水，將石刻上的汙泥認真沖刷了好幾遍，接著再細心端詳、反復揣摩，更覺得張僧繇這位享譽南北朝時代畫聖之一的繪畫技藝果然高人一籌。閻立本愈看愈入迷、愈看愈欣喜，白天看不夠，晚上竟然又打起燈籠繼續觀賞。據說，就這樣，閻立本在張僧繇的繪畫石刻前竟流連忘返了十幾天。

但也因為如此，閻立本的繪畫功力也有長足進步，逐步享譽天下，甚至還受到唐太宗的讚譽，被延攬入朝廷，官位最後坐到令人稱羨、卻也受到爭議的右相。

根據《舊唐書．閻立本傳》記載，有一日正值春光明媚好時光，當時的唐太宗李世民偷得半日閒暇，帶著一幫侍從文士在後花園的湖上泛舟，泛啊泛的，就偶見一隻長相奇特的水鳥在湖面上徘徊不去，這時的唐太宗便起了興致，讓身邊的侍從文人作詩唱詠一番。不過，唐太宗此時的興致不減，很快地想到當時擔任右相、同時又具精妙生花繪畫才能的閻立本，就連忙讓宦官去傳來閻立本助興。

閻立本當時正在辦公室伏案疾筆，忽然聽到門外宦官大呼小叫道：「畫師閻立本，皇上命你立刻到後花園湖邊畫鳥助興！」

閻立本心中一沉，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跑到湖邊，然後立馬撅著屁股，伏在湖邊地上畫將起來；可是，當閻立本畫著畫著抬起頭時，卻看到那群趾高氣揚的官員嘲弄似地看著他時，閻立本的內心便突然充滿了無限的羞辱感。

回到家中，閻立本憤憤地把兒子們都召集過來，並且訓誡他們：「我從小喜歡讀書，著文論策更不輸同僚，現在也官居右相要職，然則卻只因又擅長繪畫，居然被人稱為『畫師』，呼來喚去的樣子，就如同那些雜役奴僕一樣，一點也不受尊重，你們今後要引以為鑑，不要讓這種『末伎小道』給你們帶來羞辱！」

雖然，閻立本是如此諄諄勸誡兒子們不要從事繪畫這種「末伎小道」，以免招致難堪的羞辱，可是他自己還是憑藉繪畫的高超技能才獲得唐太宗青睞的，所以一路升任到了右相。

但在《舊唐書·閻立本傳》中還是不免諷刺閻立本說：「你閻立本既然都擔任了輔政之臣了，卻只具丹青繪畫的雕蟲小技才能，似乎不具宰相的大才氣。而當時的姜恪是以戰功而獲得擢升為左相，但閻立本毫無戰功卻大受唐太宗欣賞而坐到右相之位，因此當時就有人就以『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的說法來嘲弄閻立本。」

正因為閻立本沒有什麼戰功，只是憑藉著丹青繪畫類的「末伎小道」才獲得高位，自然不能和以赫赫軍功取得左相的姜恪相提並論，這就是為何引起當時官場的人譏諷閻立本的原因了。

閻立本雖不具宰相才氣，但其繪畫功力與成就卻非同小可，其作品常常反映出重大社會政治活動的關聯，有人評論說：其作品集中體現出儒家「成教化、助人倫」的繪畫功能，作品有〈秦府十八學士圖〉、〈凌煙閣功臣圖〉、〈昭陵列像圖〉，此外還有一系列反映當時社會外交事務的作品如〈西域圖〉、〈外國圖〉、〈永徽朝臣圖〉，以及被視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步輦圖〉。

其中，〈步輦圖〉為北京故宮博物院館藏珍品。絹本，設色，縱三十八點五公分，橫一百二十九點六公分，線條流利純熟，構圖錯落富有變化。繪畫主題是貞觀十五年（六四一年）吐蕃首領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聯姻的歷史事件，描繪唐太宗接見來迎娶文成公主的吐蕃使臣祿東贊的情景。

圖卷中，在宮女簇擁下坐在步輦中的是唐太宗，左側三人前為典禮官，中為祿東贊，後為通譯者，唐太宗的形像是全圖焦點。畫中的唐太宗顏面俊朗，目光深邃冷靜、神情莊重，充分展露盛唐一代國君的風範。閻立本以宮女體態的嬌小、單純，和她們或執扇或抬輦、或側或正、或趨或行的動作，來反襯唐太宗的健壯、沉穩，而突顯出唐太宗的氣宇軒昂；此外，以祿東讚的懇切謙恭、莊重溫文的形象來襯托唐太宗的平易和善神態。

有藝評家表示，〈步輦圖〉不設背景，結構上自右向左，由緊密而漸趨疏朗、重點突出，節奏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