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李祖翔專題報導

晚上9時，趕完專案進度的關渡自然公園公共事務部組長正準備下班，途經管理及調度義工的部門，發現主任張素慧剛拎著一袋屬於外來種的斑腿樹蛙在作研究，夜晚，竟是她另一份工作的開始。

集結人馬 深入樣區調查

張素慧曾是一名會計，因為喜歡四處趴趴走，尋思跳脫過往領域，因緣際會進入園區服務，協助安排解說員，由於義工多下班後才有空，要聯繫就得等到晚上。人力管理是她來到關渡培養的專長，自從投入生態保育，便將專長發揮得淋漓盡致，規畫各種課程，讓義工認識生態，甚至有動力守護。

賞鳥之餘，她在園區經營蛙調小組，並與義工一起向外尋覓適當的棲地，透過人海戰術與時間的生態調查，為台灣留下一些紀錄，這幾年，他們尤其擔心斑腿樹蛙的擴散，常頂著探照燈，在雨季投身黑暗，循著鳴叫與習性，探索草叢和池畔，2015年她得到一個消息：「牠們在台北藝術大學圖書館後方短短20公尺的水溝大量繁殖！」於是戰線不得不拉到校園，開始制定新的作戰計畫。

3月的一個晚上，張素慧集結了來自關渡、板橋的人馬，出征北藝大。在尋蛙的過程中，張素慧會分享科普趣事，「你知道牠們如何覓偶嗎？體型比自己大的，是天敵，要快跑；比自己小的，是食物，要快吃；跟自己一樣大的，是母蛙，要快抱，因此常抱錯。」大夥會心一笑，稍微舒緩了肅殺（移除外來種）的氣氛。

「以前我們也都以為，某些蛙不會鳴叫，後來研究發現，是牠們的鳴叫超過人類可聽的頻率，而又能聽見那種聲音。」在她的解說下，明知未必能聽到鳴叫，大家還是專注地感受牠們的存在，搭配手電筒，雙目凝望，不放過任一處轉角與隙縫。

放下姿態 跪地探尋蛙蹤

「發現好肥的拉都（拉都希氏赤蛙）、黑眶（蟾蜍）。」義工眼尖的認出草地上的蛙，張素慧一邊解說牠們特徵，一邊說笑：「怕蟑螂、螞蟻，就養黑眶吧。」走了一陣子，有人在矮樹叢中發現貢德氏赤蛙，她又想起一則趣事：「曾有人報警說小狗被困在水溝下，消防隊員發現是一隻青蛙，正是因為牠們叫聲像狗。」

忽然，面天樹蛙現蹤，「牠是在面天山取得的樣本，身長才1.5公分，卻可跳自己10倍的高度，注意看，腹部有2個黑點是特徵。」說著說著，她就趴在水溝蓋上拍攝，「聽過蛙趴族嗎？拍蛙要平視，得放下身段。」聽著說明，義工也有樣學樣，只是不斷嚷嚷：「我近視又老花……拚了！」大家都感受到張素慧愛蛙的熱力。

多年經驗，她能分辨蛙蛙的叫聲，包括叫了多久，也能感受蛙鳴的喜悅及興奮，但說到外來的斑腿，是既無奈又同情。「是人類貿易帶牠們來的，錯不在牠。」不過她強調，雖然他們的任務是移除，卻與菜農直接捏爆、摔死不同，「我們是讓牠回到食物鏈中，想辦法製造天敵。」2個小時後他們來到最後一站，雨愈下愈大，卻攔不住激情，統計記錄的種類，再像孩子般大合影。

舉辦營隊 撒下護生種子

夜間觀察，神祕刺激，常有意外收穫，除了北藝大，台北共有6個樣區，是以車子能到、人可深入、範圍約1公里、包含各種微棲地為標準，多有青蛙喜歡繁殖、覓食的地方如菜園、溪流、森林、草地、靜止和流動等水域。

保育工作是孤單的，不過她說：「有一群人伴著一起走，這12年就不孤單。」

唯一遺憾的，是有樣區將因建設而消失，「我們親眼看見邊坡覆蓋了水泥、河段填了土，人工涵管取代棲息的場所，等待求偶的螢火蟲被活埋，沼蝦、拉氏清溪蟹無法生存，褐樹蛙及斯文豪氏蛙不能再在石頭上唱歌、育嬰，礙於環境，也沒能力搬家，只有滅絕。」而他們無法向私人土地抗爭，要求不去蓋有經濟效益的大樓，僅能年復一年的在4至6月舉辦親子營隊，用蛙類觀察與調查為弱小物種發聲，默默地在夏夜、在數十人的心間撒下護生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