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李碧華

已九十高齡的國畫大師胡念祖「以朦朧看世界，意象寫山河」舉辦九十特展。祖籍湖南的他正規美專畢業，是當今唯一向齊白石，浦心畬渝及黃君璧等渡海三家完整拜過師的入門大弟子，嚴謹之風甚得後輩敬重。師大美術系任教後，移居美國紐約三十年，領受了東西方藝術的熏陶，得以成為一代名師。

他在春節拱手迎接仰慕的粉絲，露出冬陽下的喜氣而形容自己是個嚴謹的人，匆匆九十載，從不踰矩，教學授課掌握三個精髓，一是抑揚頓挫，二是行雲流水，三是轉折起伏，「作畫不一定要寫實完全的相似，意境才重要。」他要求學生要自動自發的勤於筆耕，靠老師督促的投機取巧學生，不可能成材。他說，筆墨無止境，知識加思想是表露才情之路。「如果有學生告訴我說，靈感來了才完成滿意作品，那是吹牛，我就叫他回家。因為作畫根本沒有靈感這件事，開始畫，它自動就來了，不必把靈感當停筆的藉口」，許多時候大筆一揮，意想不到的效果也就會出現。

他拿米開朗基羅畫教堂來舉例，「一畫就是好多年，那可能等靈感來才動筆。事實上，就是固定的畫，不停的畫，畫到一個感覺對的時候，就能誕生絕妙而足以驚世的作品。」他再舉貝多芬的音樂成就為例，才華根本是被爸爸逼出來的。「所以，每個行業出人頭地，都需要興趣加天分，持續的去做，不停的累積，勤奮的往目標邁進，也就可以從困苦中熬出堅靭。」

他回憶，「戰亂的美術學校就只幾間簡陋的破房子搭成的，屋外的雨，透過茅草天花板滴到畫紙，暈出一片又一片的黃色水印。」這是記憶中難以忘懷的苦修歲月，他卻完全抽離困頓而樂在彩筆中。如今以健朗的身子收徒，徒弟說話得貼近他老人家的耳朵大聲些，換來的作答與傾聽有條不紊，盡顯慈祥。

自創的獨門規律讓悠遊水墨的筆耕灌注風華，他說，自己是典型的「嚴謹作畫，頑皮生活」，拿起大筆來揮毫大畫，隨興的爬高趴低，還來不及幫忙扶妥梯子，他老人家已經站得高高的，高到快接近天花板，總惹起無數次的心驚膽跳。

生活節奏率性的與眾不同，半夜還迷戀古裝連續劇，總看到快天亮，獨享已俱寂的萬籟。「看古裝連續劇是享受，脫離現實世界的無奈與挫折，可以發揮無窮的想像，天馬行空的，無止境去幻想。」那頑皮微笑再度在嘴角揚起，「照自己訂下的規律晚睡晚起，咖啡與茶喝到盡興，也從不運動，完全顛覆專家的叮嚀。」這位夜貓子擺脫世俗規範而把寂寞時光換成巨大享受，慢慢為畫壇盛景上色，胡念祖常說，是因為嚴謹，所以開出一條正直的路。

冬季的台北透著冷意，厚重的衣物外加圍巾與帽子才保暖，但九十高齡的他在國父紀念館閃出一抹似笑非笑的頑皮，家人追著他戴圍巾，他偏偏順手扯下，一戴一扯間，很可能，圍巾今天的命運就落在粉絲川流不息的展覽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