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玉華

「請問，這張預約單可以幫我取消嗎？」問話的是一位面容憔悴、氣若游絲的老太太。「妳看，我的號碼是十八號，可是醫生才看到十號，我實在沒力氣再等下去了，我要回家休息。」

接過健保卡，我看見婆婆已經高齡九十四歲了。

「昨天晚上，我頭暈得厲害又想吐，打電話叫救護車送我來急診室，醫生幫我把血壓降下來，又幫我預約今天早上的門診。可是，我現在全身發冷，穿了三件毛衣還是止不住寒意，身體左半邊麻麻的，我想趕快回家休息。」老太太邊喘邊說，看起來非常虛弱。

「回家後有人照顧您嗎？」

「沒有。我一個人住，昨天晚上也是我自己撥一一九的。」原來婆婆有五個小孩，四個在國外，一個在南部。

「婆婆，我不放心您一個人回家耶，如果回去出了狀況，家裡又沒人可以幫您，這樣很危險的。」我安撫她先留下，並陪同她一起走去二樓診間等待。

「生病了，要通知孩子喔！或許，您平日身體很硬朗，不過，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有個病痛，一個人在家很危險的。」我低聲勸慰她。

「不必！我不想麻煩他們。人老了，說話沒人要聽，靠人不如靠己。小姐，妳去忙吧，不必管我。我已經活夠本啦，早死早超生。」老婆婆嘴角線條剛硬，語氣嗔怒，冷漠神情像極了我娘家的老母親。

寡居屏東的母親，個性執拗很難相處。她篤信算命師所言：「一生無所依恃，終將孤老。」對兒女的關心置若罔聞。連生病住院、白內障開刀，她都一個人搞定。我們姐弟事後得知，除了心疼她獨自承受孤獨和病痛，對她迷信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也頗有微詞。

「婆婆，請不要剝奪子女孝順的權利，或許您不想麻煩他們，可是如果因此造成遺憾，將令他們悔恨終身哪！」

現代社會中，許多成年子女汲汲營營於工作、婚姻、子女……無法長期陪侍在高齡父母身旁，但思念和牽掛的心卻與日俱增。

我衷心祈願：在我安慰別人父母的同時，也會有義工朋友對我的老母伸出援手。